就在俄乌冲突爆发前几天,俄罗斯驻华大使杰尼索夫在记者发布会上,用中文写了一个biáng字,来概括全球局势纷繁复杂的2021年。
然而到今天,俄乌冲突已经快持续一个月了,全球局势变得愈加复杂,我们可能都找不到对应的汉字来描述,而西方对俄罗斯的制裁更是到了离谱的程度:
俄罗斯主权债融资被禁止,俄企债券被大量抛售,俄罗斯银行被踢出SWIFT系统,一些俄罗斯富豪在海外的私人资产被冻结甚至直接没收……
还有一项更严厉的制裁是,俄罗斯约3000亿美元的外汇储备被冻结了。根据俄罗斯财政部部长的表述,俄罗斯目前的外汇储备达6400亿美元,遭冻结的这部分资金约占外汇储备总额的一半。
就在前几天,前美联储和美财政部官员、现任瑞士信贷短期利率策略师佐尔丹·波扎尔指出,这一系列的对俄制裁意味着我们正在见证“布雷顿森林体系Ⅲ”的诞生。他的这一判断在金融界引起了很大争议。
那么,到底什么是“布雷顿森林体系Ⅲ”?这要从布雷顿森林体系的建立说起。
01
布雷顿森林体系是1944年美国主导建立起的全球货币体系。其核心运作理念有两个。
第一,美元跟黄金直接挂钩,规定35美元兑换1盎司黄金,全球其他货币跟美元挂钩,各国央行可以按照此价格直接找美联储兑换黄金。第二,建立以美国为主导的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世界银行,来维持汇率稳定和提供战后经济援助。
1944年,布雷顿森林会议现场
这套全球金融秩序维持了十多年便开始出现问题。
由于美元是靠黄金储备支撑起来的,美国必须拥有足够的黄金储备。然而从1950年代中期开始,随着美国贸易逆差不断扩大,各国从贸易顺差赚来的美元,不断向美国兑换黄金,这导致美国国内黄金大量外流。1968年,其他国家持有的美国外债总额首次超过黄金储备。
到了1971年,尼克松政府实在扛不住了,宣布美元与黄金脱钩。1973年起,欧洲各国实行浮动汇率,布雷顿森林体系彻底崩溃。所以在学界,1944年到1971年这一时期被称为“布雷顿森林体系Ⅰ”。
布雷顿森林体系Ⅰ已然成为历史。但诡异的是,明明是美国“违约”了,以美元为主导的全球货币体系不但没有消亡,反而获得新生。经过几年的“寻锚之旅”,布雷森顿体系Ⅱ诞生了,核心依然是“内部货币”——美元。
在这个新体系中,美国通过创造大量赤字,投资新兴产业,消费来自新兴国家制造的商品。新兴国家赚取美元,即外汇储备,转而购买安全资产——美债。与此同时,美元找到了另一个价值之锚——各国工业赖以为生的石油。最终形成了一个以美元为核心结算货币的金融闭环。
此时,全球安全资产从黄金变成了美债。因为人们相信,美国不可能崩溃,赖账的可能性微乎其微。换言之,货币进入信用时代,货币即国家信用。这一切,则背靠美国强大的经济和军事实力。
02
布雷顿森林体系Ⅱ的基础是美元,美元代表美国的信用,但并不意味着新体系就是完美无缺的。其实自金融危机和新冠疫情这两次影响最大的全球性危机以来,美元的信用一直饱受质疑,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。
第一是关于美国债务和美元信用。这里讲一下“特里芬悖论”,它是由美国经济学家特里芬于1960年提出的。特里芬认为,如果美元是世界货币,美国就必须保持贸易赤字,让美元流出美国,让其他国家获得足够多的美元。然而美元的不断流出和无限增长的赤字,最终会影响美元的信用。
一句话,各国持有的美元及美元资产,事实上都是美国的负债。美元价值要稳定,就不能作为国际货币;美元要作为国际货币,它的价值就难以稳定。
“特里芬悖论”基本预言了美元和黄金脱钩,同时也揭露了布雷顿森林体系Ⅱ的致命漏洞。
回顾近两年来,美联储印发了所有狭义美元货币总量的45%,这意味着美国200多年来所有的美元,近一半都是近一年半印发的。美国通过滥发美元购买商品,将风险转嫁给其他国家,造成全球性的通货膨胀。
而在去年10月,甚至一度出现债务违约风险,美国政府不得不延期紧急债务上限。“新债还旧债”的游戏何时终结,我们无法预测,但美元信用会在“放水漫灌—加息收割”的循环中不断被透支。
第二是关于货币之锚石油和美元信用。沙特等石油国家当年接受石油作为美元的锚定物,主要原因是当年美国是全球最大的石油消费国,但随着页岩油开采技术成熟,如今美国已变成石油出口大国。
其次,美国凭借先进的军事力量,提供所谓的“安全保护”以换取沙特等国的忠心,但从美军撤离阿富汗的狼狈之态,到俄乌冲突期间的退避三舍,中东产油国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出现了:原来美军的力量是有局限性的,“安全保护”到头来恐怕是一张空头支票。
OPEC成员国
所以当国际油价和天然气价格飙升,“欧佩克+”的产油国无视了美国希望其增产和动用储备石油的请求,还将减产执行率从1月的129%提高到2月的136%,沙特、阿联酋甚至直接拒接拜登的电话。
而《华尔街日报》在3月15日发消息称,沙特正考虑使用人民币向中国出售部分石油,全球最大原油出口国将直接对接全球最大原油消费国。此举被认为将削弱美元在全球石油市场的主导地位。
第三是关于外汇储备和美元信用。过去20多年,包括中国在内的一些新兴国家,经历了亚洲金融风暴后,深刻意识到本国货币的风险,于是通过贸易积极增持外汇储备。
从1998年到2021年,各国持有的以美元为结算的外汇储备从2万亿美元增长至15万亿美元。为了防止美元贬值,这笔钱大部分转换成了最安全的美债。但是在今天的俄乌冲突中,情况突然发生了变化,俄罗斯的外汇储备居然被冻结了。
俄罗斯外汇储备构成(图源:IMF)
美国的这一操作已有先例。今年2月11日,美国宣布冻结阿富汗央行70亿美元的外汇储备,其中一半用于对阿富汗人民的人道主义援助,另一半则被美国“私吞”,用于“9·11”恐袭受害者支付诉讼赔偿。
这不禁让所有国家开始思考:如果哪一天我和美国或欧盟作对,美国也开始冻结我的外汇储备,停掉企业的国际贸易结算,没收公民的海外私人财产,该怎么办呢?中国如今有3.3万亿美元左右的外汇储备,其中约70%是美债,万一被没收或者赖掉了怎么办?
这就是为什么波扎尔认为,欧美冻结俄罗斯的外汇储备,预示着布雷顿森林体系Ⅱ的终结。
03
我们可能会继续想一个问题:当美元变得不安全的时候,还有什么能被视为“安全资产”?大概就只剩黄金、石油、天然气、矿产这些东西了。
所以波扎尔判断,如今欧美商品短缺,俄乌冲突结束后,我们将迎来以“东方商品货币”为中心的布雷顿森林体系Ⅲ,它的基础是由黄金和大宗商品所构成的“外部货币”。
波扎尔还专门提到了中国。他认为,在这种新的变局下,中国保护自己利益有两种选择:第一,抛售美债等各国债券。第二,发行更多的人民币去购买俄罗斯的天然气、石油等大宗商品。
波扎尔所描述的景象,可以说是1971年以后最重大的一次货币体系的变局。“美元崩溃论”不缺舆论市场,却一次又一次地不攻自破,尽管美国近期的一系列操作已是自掘祖坟。
美元会不会被抛弃?黄金和大宗商品有没有可能成为新的基础性外部货币?中国和中东的一些高外汇储备国,将如何重新配置自己的海外资产?这一切一切的变化到今天都是一个悬念,但发生或者不发生,以及怎么发生,显然是我们每一个人都需要了解和警惕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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